日本南阿斯卑斯北部縱走D5︰白峰三山(上)

日期︰2017-10-01
路線︰両俣小屋 (2,013m) →野呂川越→三峰岳 (2,999m) →間ノ岳 (3,190m) →西農鳥岳 (3,051m) →農鳥岳 (3,026m) →農鳥小屋


日本有云因北阿爾卑斯的山屋因人流甚高而待人親切,南阿爾卑斯卻相較孤清,我卻在兩俁小屋和農鳥小屋遇上不曾在北阿爾卑斯遇過的親切。

白峰三山(しらね),又名白根三山,即北岳、間之岳及農鳥岳三山合稱,其中前兩者,雖為日本第二及第三高之山峰,惟名字普通欠特色,名氣大大遜於北阿爾卑斯名峰及甲斐駒岳與仙丈岳;惟近年交通漸變得便利,北岳人氣漸成登山者於南阿爾卑斯首選。白峰稜線,以最北的北岳(3,192米)為起點,往南者有中白峰(3,055米)、間之岳(3,190米)、西農鳥岳(3,051米)及農鳥岳(3,025米)。間之岳山頂,可環視三百六十度的山岳景色,包括日本最高的兩座山峰,山頂寬廣平坦,但在天氣惡劣,諸如大霧或大雨之中,極易迷失於碎石坡之中。在二零一四年以前,間之岳高度名列第四,於穗高岳之下,惟當年三月,日本國土地理院因應測量方法改變及地殼變動等因素,將此山高度改成3,190米,與穗高岳並列第三。農鳥岳之名,源於其東面山谷之雪形狀似農鳥,其命名方式常見於日本山岳,像是白馬岳五龍岳(五竜岳)、爺岳(爺ヶ岳)等;山有兩峰,西峰西農鳥岳比農鳥岳更高,山頂是遙望鹽見岳絕佳位置。

縱走白峰三山,絕大部份的登山者皆採用以廣河源為起點,沿山稜南走至奈良田作結,再配合奈良田溫泉作回復體力之用,可謂一絕。除此之外,主要山徑僅有仙鹽尾根一線,於三峰岳處切入間之岳,但因間之岳位處三山之中,若不欲走回頭路,不可能縱走三山。

仙塩尾根︰両俣小屋~三峰岳

話說昨晚住客除了我以外,有一名在雨中抵達的大叔,還有一對經治山搬運路走來的夫婦。山屋主人很好奇何解會選擇治山搬運路,但似乎這對夫婦對此路情有獨中,已經不是第一次探用這條路線。天光前,這對夫婦已經出發,然後在日出後大叔亦出發,我則緊隨在後。由兩俁小屋攀升至野呂川越,須急登三百米,亦即回走昨日下降的路。昨晚一場雨,令路況變得稍差,倒木處處加上泥濘滿途,卻不是香港那種弄得褲腳都是泥的狀況,步履得宜,褲腳仍舊乾淨。太陽的熱力未能令驅散林中的寒氣。約十五分鐘,我遇上正在休息的三人,未知夫婦前往何處,而大叔則與我路線相同,我們都打算往間之岳,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走在冷清的仙鹽尾根,比預期四下無人的狀況,要來得熱鬧。別過休息中的三人,繼續孤身上路,抵野呂川越,右路是昨日的路線,今日則左走往三峰岳。

急登野呂川越

野呂川越

令人意想不到,在我離開野呂川越不過幾分鐘,已遇上逆走的一名獨行青年,也就是說,他至少在凌晨一、兩點鐘便摸黑出發,更佩服他身上沒有繫上熊鈴,難道不怕遇上黑熊?山徑走在森林中的隱脊,緩緩上升,擔心遇上熊的陰影令我不願停下腳步,至約海拔二千七百米,走過森林界限,來到灌林帶,意味脫離熊的威脅,亦再山景可觀。首先映入眼簾,是甲斐駒岳至鋸岳的稜線,還有在遠遠後方的仙丈岳,原來沿仙鹽尾根已走了相當遙遠的距離。泥土上仍看見絲狀的冰,土溫似乎仍然徘徊在冰點。當腳下由泥濘變成岩稜,眼前鋸齒狀山稜,仿如高海拔的狗牙嶺,一峰接一峰,似是永遠走不完的登峰路。由兩俁小屋起計,已連續上上落落地攀升了近七百米。山坡中色彩斑斕,為枯燥的碎石坡添上樂趣。

林中隱脊

前路多倒木

甲斐駒岳

仙丈岳與甲斐駒岳

隨影

南阿爾卑斯北部北端

陽光透進林中

谷中黃葉

仙鹽尾根北段

三峰岳

間ノ岳︰三峰岳~農鳥小屋

吃力地登上三峰岳,這座標高2,999米的山峰,是仙鹽尾根最高點。由仙丈岳起計,往鹽見岳只不過走了一半路程。三峰岳這座山,可謂欣賞南阿爾卑斯北部群峰最佳位置︰比起站在北岳或間之岳而看不見自身山體,三峰岳這座沒有名氣的山峰倒能將眾名峰盡收眼底,其地理位置更沒有任何一峰被前方的山岳所擋。在三峰岳休息一會後,我將脫離仙鹽尾根,向間之岳進發。

間之岳

北岳,左後方為甲斐駒岳

此時回望仙鹽尾根,那名大叔剛脫離森林界限,抵達登上三峰岳最後的岩稜,不過還得花上近一個頭鐘的努力。我向間之岳緩登,初段僅走在碎石坡,臨近山頂則有靠在岩坡邊慢慢攀登。未幾即抵間之岳山頂,標高3,190米,與北阿爾卑斯名峰奧穗高岳高度一樣。山頂極奇廣闊平坦,即使有近廿人亦能擁有各自的空間。除了可望見同為日本百名山的北岳這座南阿爾卑斯的盟主,其餘的景色與在三岳峰基本上一樣。更吸引目光,是那遙遠的雲上富士;僅在遠方的雲海,包覆富士山腰,成了雲海孤島,懸立天上。那醉人的圓錐形線條,確實迷人。由於身處南阿爾卑斯次高的位置,幾乎所有山峰都以水平稍低的角度欣賞,與在山腳所望見的形象截然不同。

登間之岳

間之岳山頂

甚多人於此拍攝富士山

雲上富士

農鳥岳及西農鳥岳

鳳凰三山

北岳及八本齒之頭,遠方為八岳連峰 

在間之岳北行可抵北岳,乃明日行程;繼續南行往農島岳,連接兩峰之間的巨型山坳,落差約三百七十米,盡是碎石,而農鳥小屋,就座落在最近最低點的地方。眼前山屋在眼前,這段碎石坡好似走不完。想起明日須回走此路,雙腳彷彿要埋怨,試圖着我放棄農鳥岳而多花一日來回走動。近山坳最低處前,右側有橫三國澤(三国沢)谷間山徑抵三國平往熊之平,若由農鳥岳往鹽見岳,可取此路省卻登間之岳之苦。天上出現日暈,這不是一個好預兆;日暈的出現,預視未來數個鐘天氣會逐漸變壞。


奇岩

農鳥小屋所在地

日暈

農鳥小屋

農鳥岳:農鳥小屋~農鳥岳~農鳥小屋

來到農鳥小屋,一間連日本人亦敬而遠之的山屋,據說山屋主人是一個怪人,而我似乎剛好遇上第一印象予人相當奇怪的老伯︰他坐在山屋範圍前的油桶上,頸上掛着望遠鏡四處張望。行山杖撞擊石頭的聲音驚動了他,他注意到我的存在。慣性禮貌地打招呼,他敏銳地意識到我就是那名預約了的香港人。不知道是否自己的日本太爛,跟老伯的對話,似乎要不斷重覆他才聽得懂,他一度以為我預約後又不打算留宿,因我告訴他還要攀登眼前的農鳥岳。在我吃午餐的時候,老伯很熱情的告訴我登西農鳥岳與農鳥岳的時間,即使他一直為不懂英語和漢語感到抱歉,仍一直跟我說日文。也許日本人覺得他很奇怪,就是怪在不似日本人吧。

客廳兼睡房

別過老伯,繼續後半行程。登上西農鳥岳的路,依舊全為碎石,由於時間不過十二點鐘,實在悠閒得強迫自己放慢腳步。急性的我最終還是比預定時間快上一點點抵達山頂。富士山仍浮在雲海之上,回望間之岳龐大的身影,北岳彷彿害羞的躲在背後偷望。由西農烏岳往農鳥岳,須經過崖中的碎石棧道小心走過,右下方的瀧之澤(滝ノ沢)染上片片金黃,與左側農烏岳東稜瀉崖的金黃相映成趣。望農鳥岳平坦的山頂和一側竟無起伏的斜坡,令我想起白馬三山的杓子岳。

登西農鳥岳

回望間之岳

左為真頂,右為假頂

左為西農鳥岳,右為農鳥岳,後見富士山

最後的路

農鳥澤

農鳥岳

農鳥岳,標高3,026米,白峰三山最後一峰,日本二百名山之一,亦為此行最南的位置。時間尚早,加上獨享山頂,我決定在山頂呆坐,欣賞在天色變差前的風起雲湧。雲層衝擊稜線,雲瀑若隱若現;有時又像浪潮,拍打山坡;被風吹起的雲煙,如龍一樣騰空翻滾,然後煙消雲散。廿分鐘後,登山人潮漸抵,我亦識趣落山,好讓出山頭予人享用。落山面對間之岳碩大的山體,對比山中渺小如砂的行者,人何以妄言要摧毀郊野?

農鳥岳山頂

雲瀑將成

即將風雲變色

回望西農鳥岳

西農鳥岳北望

最後的落山路

後來登頂者

回到農鳥小屋,竟聞數日未聞的廣東話,好奇之下查問是否香港人,得悉該對夫婦竟是同鄉。老伯聞異國語言,即詫異地問我他們倆是否來自香港,是否我的朋友。這種緣份,實在難得。原來他們亦多次攀登北阿爾卑斯,與我一樣,完走後將視線轉到南阿爾卑斯。但他們的玩法卻比我輕鬆,我強調縱走,他們則以一座山為單次行程,落山休息再登另一座山。農鳥小屋是一間舊式山屋,沒有私人空間,卻換來各人共待一室的群集感。後來有三名西方人抵達,當他們填寫入住資料時,老伯驚見地址為「HONG KONG」,還特地走來問我是否我的香港。原來那三名法國人早在三、四年前已在香港生活,今次來日登山,先縱走白峰三山,後經仙鹽尾根往南阿爾卑斯南部,那我最初的行程相若,後來因想完整地全登北部山峰(即甲斐駒岳、仙丈岳、鳳凰三山及身處的白峰三山),便放棄南部的計劃。

下午茶時間,無事可做,我便向老伯買一罐啤酒,所謂入鄉隨俗,日本的山男山女,在完成當日行程,都會以啤酒慰勞自己;萬料不到老伯直接送我一罐。日本有云因北阿爾卑斯的山屋因人流甚高而待人親切,南阿爾卑斯卻相較孤清,我卻在兩俁小屋和農鳥小屋遇上不曾在北阿爾卑斯遇過的親切。然後我就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平地上,望着雲海富士,享受山中寧靜。老伯忽然在遠方大叫︰「静かでいいでしょう!」(安靜地很捧吧!),我便豎起姆指,大聲回應︰「最高です!」我相信我們都懂得這種孤寂帶來的平靜,在清勁的涼風撫慰下,竟有一絲醉意(因為我空肚喝酒)。正當我疑惑老伯如何料理多人的晚餐,我看見一名穿着寫着農鳥小屋的排汗衫的女士由間之岳方向抵達,原來她是來幫忙煮飯。如果每日皆如此,這是何等不似現代的山區生活。晚飯後,老伯派發毛毯與我們,他說我來自香港,未必習慣寒冷的夜晚,特地多給我兩張毛毯(合共四張)。今晚天色轉壞,外面雖無落雨,卻水氣甚重,氣溫下降至冰點以下,據說有攝氏零下一至兩度。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沒有理會老伯給予的四張毛毯,只蓋上自以為足夠的兩張,重量感十足,應該相當溫暖,然而睡夢之中,我凍醒不下十次,捲曲身體再次入睡,輾轉反側,當時極不願意起床在背囊拿出保暖衣物。幸好我的體力回覆速度快,未有影響來日表現。

雲湧至

農鳥小屋主人送贈的啤酒

巧遇兩名香港人

雲霧抵山腳

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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