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北阿爾卑斯D6︰燕槍穗高連峰縱走第四日

日期︰2013-10-03
路線︰南岳小屋→大切戶→北穗高小屋→北穗高岳→涸澤小山屋

「翻越大切戶，日本登山人士有句話︰『濃霧起，是好事還是壞事？』此刻我有深深的體會。」

穗高岳（穂高岳），標高3190米，排行日本第三高。奧穗高岳、涸澤岳（涸沢岳）、北穗高岳、前穗高岳、西穗高岳及明神岳，合稱穗高連峰，當中奧穗高岳乃北阿爾卑斯最高山峰，被喻為「北阿爾卑斯的盟主」。穗高岳，與劒岳（剱岳）及谷川岳合稱「日本三大岩場」，特別是南岳至涸澤岳之間飛驒側之稜線，更被稱為「岩之墓場」，當中以大切戶（大キレット）最為驚險，是為日本一般登山道中最困難的路線，著名難位計有大切戶核心部份之長谷川峰（長谷川ピーク）及飛驒泣（飛騨泣き）。

受颱風影響，昨日日本氣象局已預測槍岳山區一帶，零點至六點由霧轉雪，六點至十二點將有強烈側風及持續下雪，十二點後才轉為天晴，也就是說，在最難的路遇上最懷的天氣。反過來說，也不是沒有暗喜能目睹初雪的來臨，但危險帶來的憂慮完全將之蓋過。要改線嗎？要撤退嗎？不單在香港遇上這種問題，在外國亦然，而且更難決定。日本秋山最難亦是最危險之處，就是在颱風過後，夏山突然變成冬山，故背囊中亦需要有兩個季節的登山裝備。

大切戶︰南岳小屋～最低山坳

早上醒來，窗外白濛濛一片，看得見霧氣快速流動，足見風力之強，幸運地未見任何新雪，也許是暖冬關係，全都是霧水。六人坐在飯堂吃早餐，目光長駐窗外，似乎未見起色。因今日預算行程也不到六個鐘，大可留在山屋守候一會，再看情況而定。餐後，情況似乎有點轉變，霧氣依然，但能見度卻變得稍遠。我們決定此刻出發，走到室外，寒風凜冽，加上雨水令體感溫度大降。昨日我只穿了一件排汗衫，還滿頭大汗，此刻我穿了一件排汗衫，外穿兩件防水防風褸，頭戴冷帽，手穿防風手套。需補充一點，這打扮是行進用的，跟在尼泊爾五千多米的雪地行走一模一樣。

寒雨中出發

一個殘舊的木牌，白底紅字寫着大切戶的方向，如斯迷霧，亦只能按路標行走。隨之而來是在碎石堆中急降，縱然被濃霧包圍，仍不難察覺自己身處的地勢有多可怕︰碎崖絕壁、落石處處，路的兩邊是深不見底的淵谷，據說不幸由大切戶掉下去，九死一生，甚至有必須帶着無法拯救的覺悟。此段在崖壁與碎谷穿梭的大急降，是為順走大切戶第一個難關。急降的盡頭，是兩段十多二十米的直崖，須靠兩條鐵梯下降。即使沒有清晰的視野，仍有相當可怕的高度感。至於膽大包天的阿娜，還有早就習慣爬天台的鐵梯的我，當然沒有問題。必須強調，此處亦是意外黑點，不能輕視。

碎石堆中走

崖中下降

急降路線

第一難關，第一段梯

第一難關，第二段梯

兩段鐵梯後，也就是安全走過南岳南崖，踏上瘦稜。初段是碎石堆成的岩稜，沒有明顯的路，只有在亂石中前進。看見零亂相疊的石塊，非常擔心走得太近崖邊會釀成大規模落石，甚至連人帶石飛墜崖底。岩稜路段不算很長，接下來是一段「正常」的稜線山徑，是大切戶最親切的一段。此刻陽光漸露，驅逐纏繞在南岳的濃霧。山下見雲海，而南岳的數塊崖壁，在絲絲薄霧及側光點綴下，勾劃出極富層次的圖像。

踏足岩稜

石堆中兩邊都是崖

大切戶中最易走的一段

腳下雲海

南岳南崖

突然出來的南岳

大切戶核心部之長谷川峰

翻越大切戶，日本登山人士有句話︰「濃霧起，是好事還是壞事？」此刻我有深深的體會。回望身後的南岳，驚訝自己何以從山頂下降至此；再望向眼前要走的路，大切戶盡頭是北穗高岳北壁︰重重直壁與斷崖。「媽的！能攀得上去嗎？」當下只能給予這樣的反應。左下方是本谷圈谷（本谷カール），是橫尾左澗（横尾左俣）源頭，稜線之下接近垂直，山徑不能沿脊頂走，只能在瀧谷（滝谷）方向的崖壁攀上攀落。地上有路標寫着「北ホ←→ヤリ」，也就是左北穗高岳，右槍岳，再向北穗高岳多走一會，來到標高2748米的最低坳位（最低コル）。

漸漸進入核心部份

向長谷川峰進發

沒有路標頗易選錯路

路標

大切戶核心部︰最低山坳～北穗高小屋

走過最低坳位，意味往後的路逐漸攀升，亦即進入大切戶之核心部。短暫的晴朗，又化作濃霧。是好事還是壞事？前方就是第二難關長谷川峰所在地。長谷川峰乃鐮刀脊的代表，其刀刃只寬約半米，而且呈孤狀突出，是岩稜中薄得不能再薄的一段。先從左方斜壁橫過，然後依僅有的突出處橫移，此刻身處刀刃之巔，卻要翻至刀刃的另一邊。腳下是明顯不過的路，但兩者相隔了相當高的直壁，沿壁小心下降，倒要比沿脊頂走安心得多。安全走過長谷川峰，這刻天色頓時晴朗，回望陸續下降的人，看得人也心寒。欣賞過長谷川峰的凶險了嗎？霧氣像懂讀心一樣，再次將四周的險峻隱藏起來。

日本岩雷鳥

走在崖邊

已在長谷川峰的刀刃背上

不容有失

時而左邊，時而右邊

長谷川峰之巔

翻過刀刃

我們就是從這處下降

繼續沿刀刃走

北穗高岳北壁

A澤坳

長谷川峰與北穗高岳北壁之間最低點叫A澤坳（A沢コル），這個奇怪的名字源於瀧谷眾支流以英文字母A至F來命名，而此坳位剛好落在A澤源頭，故名。這裏是極好的休息地方，但心情絕對放鬆不了。眼前的北壁彷似一幅牆擋着前路，眼見從北穗高岳下來的人走得小心翼翼，還引發小規模落石，實在難以安心。攀登北壁，需要多少攀岩技巧，別忘了如今身處海拔三千米，加上背着沉重的背囊，花的力氣可不少，還須膽大心細，身體不要墮下之餘，也不要引發落石，危及崖下的人。遇上對頭人的時候，只能互相判斷哪處才是最好的讓路位置，免得大家身處危險的地方。

回望長谷川峰，留意下降中的人

攀北穗高岳北壁

長谷川峰刀刃上的人

南岳至長谷川峰全圖

鐵鏈似引路多於實際用途

一小段之字路，落石高危段

長谷川峰

這幾名登山人士準備攀長谷川峰

南岳南壁

在北壁中之字形往上攀，突然出現一塊平坦向下傾斜的石棧道，絕處是斷淵，壁邊是左折的路。本以為身處的地方不再這麼恐怖，怎料眼前是核心部第二難關（大切戶第三難關）飛驒泣（飛騨泣き）的所在地。地如其名，看見會令人想哭，日文中的「泣き」跟「亡き」同音，在這裏發生意外，真的會死亡。飛驒泣是這條劍稜上的一個斷崖位，踏出近乎懸空的一步，來到崖底的踏位，崖中有數步半個人高的外斜級位可攀，直至踏足後方石棧道為止。幸好石面不滑，不然驚嚇度必然破表。

小心左轉

飛驒泣

阿娜正攀最高的一級

飛驒泣之後的崖邊路

別以為走過飛驒泣便不用哭，在此之後是深淵旁的一條橫攀路線，走過右側翻到左側再走一次，保證能讓你欣賞絕壁兩邊的風光。左側建有數處踏位跟鐵鏈，但作用未必有想像中大，只是拿個安心而已。眼見前方狗牙般的稜線，出現較明顯的路跡，相較之下，是令人感動的「易路」。看見壁中書有「←北ホあと200m」，表示已完成高危路段，剩下的路，是攀登在北穗高小屋（北穂高小屋）下的崖壁。由於斜角極大，且碎石滿途，加上在大切戶核心部份花了相當多的力氣，上氣不接下氣下，看着頭上的山莊，慢慢攀爬。

先讓後方比我們快的登山者過

這些鐵踏聊勝於無

望北壁

往北穗高岳的狗牙山脊路

最後二百米

最後二百米都是這樣的攀爬

抵達北穗高小屋

北穗高小屋建於北穗這岳北峰之下，可展望附近所有山嶺，可是雲霧所阻，還是安心吃個午飯吧。阿娜投訴南岳小屋帶來的便當像吃冷飯，用餐過後再點了一客熱騰騰的牛肉飯，我還追加一杯特濃咖啡，此刻的成功感跟滿足感難以言喻。下望今日的目的地涸澤（涸沢），已見極多的營幕。一到紅葉季節，到訪涸澤的人多得有如新宿一樣。管他的，此刻我可在三千米嘆咖啡啊！

北穗高小屋

Espresso 

牛肉飯

回望南岳

下望涸澤

北穗高岳南稜︰北穗高小屋～涸澤

北穗高岳北峰就在北穗高小屋後方，前方凸起的巨岩是北穗高岳南峰，高度都是3106米。走過大切戶，從這裏開始是一條「怡人」的浮砂碎石路。走過北穗高岳南峰下，再次遇上在槍岳山莊見過的TBS攝製隊，這次是拍攝以穗高岳為主題的特輯，比起槍岳那一集會早一星期播放。北穗高岳南峰分歧，前往涸澤岳，又是一段危險岩稜，落山一途，則前往人氣鼎盛之涸澤，是為南稜。

北穗高岳北峰

北穗高岳南峰

隨影

下走南稜

由此路登上北穗高岳可謂最簡單路線，故人流亦非常高。因日本登山文化多讓登山者先行（亦視乎人數多寡），我們下降時亦多須站在一旁讓路。又一次，我們遇上日本岩雷鳥；據說能遇上牠已屬幸運，我們前後共三次，真是不可多得。雖說此路是最簡單，但南稜亦屬浮石路段，下降倒還好，上攀行者想必想當辛苦。下降南稜最賞心悅目的地方，就是下望倚靠奧穗高岳吊尾根及前穗高岳北尾根之涸澤圈谷（涸沢カール）的大雪溪，還有前穗高岳七個狗牙山峰，另一邊是金黃色的屏風之頭（屏風ノ頭），其北延山嘴被喻為日本國內最大級之岩場，是為屏風岩。屏風之頭，有一條名為全景路線（パノラマコース）的支路可接德澤，是穿越橫尾谷以外的一個選擇。南稜末端會與北穗高澤（北穂高沢）相接，這類高山支流源頭，多是石河似的地貌，隨着高度下降，回到有紅葉的植被之中。再一次，我們踏入火紅火綠的世界，惟一不同，是涸澤登山者極多，因此地算是日本數一數二欣賞紅葉勝地，宿位一席難求。來到涸澤小屋（涸沢小屋），其露台可欣賞涸澤圈谷大雪溪一帶之風光；沿石砌大道前往至我們住宿的地方︰涸澤小山屋（涸沢ヒュッテ），座落在涸澤圈谷低一點的地方，被眾山圍繞，單看屋外的營地已爆滿，惟垃圾幾乎看不見，這就是公民質素，香港人十數年內都未能學會。今日是涸澤「大混亂」時期，平日四人的空間得放上八人，也就是如藏屍間一樣平排而睡。晚飯時間，排隊進飯堂，也是先到先得，吃完就走的模式，即使如斯多人，秩序井然。

往涸澤岳的高危路線

又見雷鳥

遇上登北穗高岳的行山隊

下走至涸澤

屏風之頭

奧穗高岳及涸澤岳

小心落石

滑降岩壁

前穗高岳及二至七峰

涸澤小山屋

全景路線的橫山路

前穗高岳及其二峰、三峰及四峰

北穗高澤

涸澤小屋

涸澤小山屋營地

連接兩間山屋的石砌路

涸澤大雪溪

再望涸澤小屋

涸澤岳及涸澤槍

斜陽照屏風之頭

大家都在室外享受紅葉盛況

飯堂

夜涸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