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線︰Namche Bazzar (3,440m) → Syanboche (3,750m) → Namche Bazzar (3,440m)
高山反應、高山症或高原綜合反應,皆描述人在低氧環境下出現之反應或徵狀。一般而言,海拔 2,700 米以上便會漸漸浮現高山反應;極端者在這個高度已經出現嚴重反應,但亦有登山家可以在 8,000 米以上不用氧氣輔助作無氧攀登。是故,對於低氧環境的反應視乎個人體質,取決於肺活量、耗氧速度與步伐協調等等。統計上,年輕人、男性、肌肉發達者或運動員,出現高山反應機率較高,原因包括性急致步伐太快、不服輸強行攀升、肌肉消耗大量氧氣等因素。常見高山反應,患者會出現頭痛(兩側脹痛)、食慾不振、作悶作嘔、失眠、頭暈,面頭痛加上以上任何一種徵狀,皆可粗略判斷為出現高山反應,需要對應方案。多喝水可防止血液變得黏稠,從而增加血氧輸送速度;足夠保暖有助防止受寒,繼而誘發上呼吸道感染,在高海拔,患病後極難痊癒;避免飲用咖啡或酒精飲料,防止脫水。在抵達一定高度後,可服用 acetazolamide(乙酰唑胺,即普遍所知的 diamox,此為產品名稱,今已停產),有助減輕徵狀,惟事前最好向醫生查詢。此外,有說法服用止痛藥減輕頭痛,個人並不建議,因止痛藥會掩飾真正高山反應。而嚴重高山反應者,或會出現腦部積水或肺部積水,即腦水腫和肺水腫,可於半日至幾日內致命,患者會神智不清、體弱無力、手腳不協調、呼吸出現水聲、咳嗽帶血,必須立即落山前往更低海拔。而人體其實可以適應高海拔,但必須循序漸進,於高海拔處多作停留、睡眠盡量往低海拔處、動作減慢,皆有助暢遊於高地之間。
身處 3,440 米的 Namche Bazzar,已經進入高海拔定義之高度,絕大部份旅者會選擇在這裏休息一日,是為高度適應日(acclimatization day)。但高度適應不代表甚麼都不做,Namche Bazzar 後方海拔 3,750 米的 Syanboche(汕坡輋)成了「高行低瞓」最佳選擇。
延續昨晚的天氣,Namche Bazzar 早上霧氣氤氳。早餐過後,大雨依然。由於是日只有半日行程,Sushil 提議稍為等待。尚未習慣百無聊賴的我們,整裝待發,坐在窗邊一直視察天氣變化。兩個鐘後,雨勢減少,困在谷中的霧氣逐漸向上升,預期至少有短時間停雨。我們立即出發。
穿着防水裝備沿樓梯往上行,在這處俯瞰 Namche Bazzar 的房屋,如色彩繽紛的火柴盒遍佈谷彎。前往 Syanboche 的路就在 Namche Bazzar 正面山坡之中,但在此之前,我們先前往東面一個小山崗。此地海拔 3,550 米,建有 Sagarmatha Nation Park 博物館,也有陸軍營地。博物館因淡季未有開放,只好直接前往山崗頂。那裏建有首名登上 Mt. Everest的雪巴人丹增‧諾基(Tenzing Norgay)雕像。
昔日成功登頂的名譽通常歸予西方人而忽略同行雪巴人而令人感到不公。然而早期西方探索喜馬拉雅,雪巴人僱用作搬運物資所用。面對超乎歐洲阿爾卑斯高度之高山(Mt. Everest 比歐洲最高峰白朗峰 Mont Blanc 足足高出一倍),登山者不能以短短一、兩日之時間來回山區,只能建立漫長的補給線與逐級而上的營地,盡可能接近峰頂,再花一日時間攀上最高點,是故對於習慣低氧環境,擁有異與低地人身體的雪巴人成為首選,但絕對不是攀登的伙伴。後來雪巴人開始涉獵登山,漸漸加入架設繩索、協助攀登等職責,雪巴人在整個攀登過程顯得更為重要,人們方認識到他們的名字也應該被廣傳、頌讚與紀念。至今,有些雪巴人仍然不滿他們的知名度在西方遠不及同樣成就的西方人。所以,丹增不僅是雪巴人吐氣揚眉的象徵,也是與西方人平起平坐的精神寄托。當日丹增與希拉里首登 Mt. Everest,他們協議只會向外界宣稱「同時登頂」而不會表明誰最先踏足頂點。1955 年丹增於自傳中寫到,當時他先讓希拉里踏上頂峰,他隨後。
這個開揚草地,本來可以望見附近群山,但雲霧翻滾,只得片斷山脊。偶爾雲中有洞,日暈乍現。享受一會稍有的陽光溫暖,我們返回山崗下的分岔路。回程路邊,遇上造型想當可愛,而且配色漂亮的高山犁頭尖(Sauromatum diversifolium,天南星科)。然後,我們踏上急登 Syanboche 的漫長階梯。
清勁的風不知不覺間將霧氣從上空推,使得我們身處的海拔視野清晰,雖然山峰被密雲覆蓋,但無阻俯瞰 Namche Bazzar 與周遭山坡直如瀑布的溪流。路況有如走在「黃龍坑郊遊徑」,但身處海拔 3,500 米左右,氧氣減少下明顯感受到比平地吃力。這片開揚山坡,植被以灌木叢為主,夾雜於長於灌木底層或路邊的草本植物。正值花期,開花中的物種叫人目不暇給,而且種類繁多:天南星科(Araceae)、百合科(Liliaceae)、小檗科(Berberidaceae)、柏科(Cupressaceae)、蘭科(Orchidaceae)、杜鵑花科(Ericaceae)、蝶形花科(Fabaceae)、忍冬科(Caprifoliaceae)、薔薇科(Rosaceae)、報春花科(Primulaceae)等等。其中鱗腺杜鵑(Rhododendron lepidotum)簡直如日方中,大量盛放,此杜鵑花可以開出淺黃色或者紫色花,以後直到近 5,000 米高處依然可以看見。緩慢的步速,加上沉醉於拍攝植物,僅作半日行程,顯得相當悠閒。途中更遇上一種細小且花呈黃綠色的寬唇角盤蘭(Herminium josephi,蘭科),看來頗為常見;另一種名為筒穗無耳沼蘭(Dienia cylindrostachya,蘭科),密集成穗的花序,花朵黃色,近看之下,唇瓣如風褸帽,外圍更長滿短毛,極其可愛。臨近坡度轉為平緩之際,有一個小石台可以望見 Namche Bazzar 全景,剛才去過的小山崗亦可入目。陽光乍現,剛好照在紅藍綠的屋頂上。
在平緩的草坡上走,發現長滿大量白色迷你的疑似斑葉蘭屬(Goodyera sp.)。專心蹲下拍攝後站起時,發覺有輕微頭暈,原來已經抵達海拔 3,850 米的高度,與富士山山頂幾乎一樣高。這裏建有一間酒店,大門外掛有木牌寫上「ヒマラヤ山荘」,即「喜馬拉雅山莊」,為日本人所興建。由這裏往前走不遠,是出發起第二個可以望見 Mt. Everest 的位置(第一個是 Hillary Bridge 之後),可是我們早已進入雲霧之中,往前走也是徒然,於是便轉向繞到另一邊落山。天氣轉變得當快,這也是在山區面對的挑戰。雖然未有風雨大作,但濃厚黑雲迅速形成;而我們登上 Synaboche 的兩、三個鐘,僅僅是全日落雨中的間歇。稠密的綿綿細雨逐漸形成,行友都加速落山,唯獨我看見成群出現的筒穗無耳沼蘭(Dienia cylindrostachya,蘭科)與藏南綠南星(Arisaema jacquemontii,天南星科),實在忍不住多拍幾張照片。隨後,一群陌生的沼蘭屬(Malaxis sp.)群落映入眼簾,看似未開花卻又似開花的狀態,在陰暗的環境下叫我相當好奇,仔細一看,是未曾見過的一種蘭花:Malaxis muscifera,其花黃綠色,纖細幼長。抵達已成一片長滿雜草空地的舊跑道,忍了三個幾鐘頭的雨終於落下,這段停雨時間對我們來說,可謂恩典。從速下降 Namche Bazzar,路過一片開滿花的梯田,Sushil 問我們知否是甚麼農作物。原來那是薯仔田,在整個 Khumbu Valley(坤布谷)皆以薯仔作為主食,是故三餐之中若有薯仔成份,一定是來自這些有機薯仔田,而且味道不錯。
快速回到 Namche Bazzar,經過寺廟,順時針轉動一下轉輪,沿梯田邊小路返回 Hotel 8848。時間未到兩點,來一碗 thukpa 作為午餐,那是一種尼泊爾式的湯麵,各家各戶做法略有不同。時間尚早,愜意地喝着再往上攀升便不能喝的咖啡,坐在窗邊細閱特地帶來解悶的書《尋找山,珠穆朗瑪峰》,一來細說尋找 Mt. Everest 的故事,在 1921 年人類企圖頂上世界之巔之前的歷史。浸淫在喜馬拉雅的氣氛之中看着喜馬拉雅的歷史,無論精神層面或者物理層面,皆與此地產生極大共鳴,這種強烈感覺也是其中一種自踏上 Everest Base Camp 之後所回味與掛念的其中一點。直到晚飯之間的數個鐘頭,我們持續觀察 Sunder Peak(新達峰)山上的雲,當雲霧上升至看得見近頂峰的冰,就顯得相當興奮。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