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線︰Senaru → Sembalun → Pos 2 → Base Camp
「雨水未停,雲層卻漸漸上升,在雲底與山稜之間,正上映着火紅的日落」
林賈利山(Mount Rinjani)乃龍目島最高峰,海拔 3,726 米,是一座活火山,名列印尼第二高火山。其火山湖 Lake Segara Anak 便是昔日造成小冰河期的撒拉瑪斯火山(Mount Salamas)產物。此山至今仍然相當活躍,是信史時代最具破壞力火山之一。1994 年至 1995 年間,Gunung Baru Jari(意指「新山」)在 Lake Segara Anak 隆起,溶岩流入湖中;最近於 2010 年再次有火山活動,塑造出今日的 Gunung Baru Jari。此山標高 2,300 米。1994 年 11 月 3 日,火山泥流(lahar)由林賈利山沿 Kokok Jenggak River 流至山腳村莊,導致卅人死亡。火山爆發紀錄至 2016 年,稍作平靜。
林賈利山國家公園(Gunung Rinjani National Park)成立於 1997 年,由於可登上火山最高點而漸受歡迎,期間曾因為火山活動活躍而停止登山,所幸至今未有傷亡紀錄。登山行程由兩日至四日皆有,分別在其是否登頂或止於接近 3,000 米的火山口邊緣、原路(Sembalun Route)落山或是前往 Senaru;近年一條新線稱為 Torean Route,乃沿 Kokok Jengvak River 之河谷落山,比起傳統之 Senaru Route 風景更好,惟路沿較崎嶇且失去欣賞 Mount Ranjani 與 Gunung Baru Jari 並列之經典構圖。
日出伴隨雞啼聲的六點鐘,起床作最後的行裝整理。早餐是香蕉煎餅,不算飽肚卻充滿能量。與我們的登山嚮導 Adi 匯合,一輛小型貨車前來,車上盡是登山物資:食物、水、營帳、煮食器具等等。可能是旅行代理的溝通問題,Adi 忘記我們其中兩名隊員需額外僱用一位揹伕幫忙攜帶個人用品。Adi 的英語很一般,談及價錢時更出現價格指「一日」還是「一整個行程」之誤會,最終於七點半方起行。
坐上小型貨車後方,與所有物資、三名揹伕同在,這種體驗曾在臺灣秀姑巒山及尼泊爾安娜普納環峰線(Annapurna Circuit Trek,ACT)出現。本以為登山口就在附近,原來需先落山接回山腰的環島公路,再接另一條登山馬路至登山口,非常迂迴,途中 Adi 即時採購物資,包括生果與雞蛋。但在登山之前,我們更須要到醫療中心測量血壓(收費 IDR 2,000),然後再到另一處登記並等待發出登山許可,再轉至登山口,分別為三處並不互相靠近的地方。沿途可以看見林賈利火山的雄姿,一座闊圓錐形的山體。Adi 跟我說,很多遠者都會說這座山跟別的很不同(it's different to the others),令我相當好奇即將來臨的行程。
十點鐘,正式在 Sembalun 的登山口起步。黃泥遍地,單是腳踏在地便會揚起沙塵,簡直是風塵撲撲。剛才的藍天盡去,半山已被雲霧所蓋,濛濛不見前景。一棵綠色光滑樹皮的樹屹立在旁,一看便知是木棉科,又名美洲木棉的吉貝(Ceiba pentandra,木棉科),樹上掛着尚未爆開的果實,似乎廣泛分佈於島的平原與低地。一串相當熟悉、長有黃色掌狀薄翼果實的小葉對生複葉植物,是黃杞屬的物種雲南黃杞(Engelhardia spicata,胡桃科)。旅程之始,已經有種物相與香港相當相似的感覺。在黃土上慢慢爬升,炎熱的天氣叫人汗流浹背。有點奇怪沿途幾乎沒有登山人士,那麼今早在辦理入山許可時的旅客去了哪裏呢?突然,一個面善的身影掠過,細看一下,原來是在香港長在沙灘邊的車桑子(Dodonaea viscosa,無患子科)。來到一處高台,可回望起步的村莊和背後的山稜。有隊友步速慢於預期,Adi 問我們要不要坐電單車(IDR 200,000),只須十分鐘便可抵達 Pos 2,不但省下近兩個鐘的步程,也可以省下能量。可是由計劃行程之始,我們從未被告知這種安排,心理上已經做好由登山口開始步行的準備,才剛起步便坐上電單車,有如「出貓」,實在對不起自己。縱然電單車聲一直在右邊出現,我們依然毫不動容,Adi 經過幾次的遊說也沒效用,最終放棄。也許電單車正好解釋為何沒有其他遊客。
進入一片林,熾熱的陽光稍微消失,林中長滿不少香港也有的白花蝦脊蘭(Calanthe triplicata,蘭科),還有一種不屬於竹莖蘭(Tropidia)或是杓蘭屬(Cypripedium)的物種。很快便離開森林,來到一條石屎橋,渡橋下的溪流屬季節性,此處完全乾涸,以火山灰作為基質,水流輕易將之切成深谷,形成單調而難以跨越的地形。山徑斜上,來到 Pos 1。雲霧之下,遙望遠方的 Pos 2,相當熱鬧,是所有登山者休息用餐的地方。我們小休一會繼續行程。狹窄的澗谷長了兩棵相當異相的桫欏科(Cyatheaceae)植物。夜香牛(Cyanthillium cinereum,菊科)、豬屎豆(Crotalaria pallida,蝶形花科),路上不少香港可見的植物,一度以為自己誤認。至接近 Pos 2,也就是電單車的終點站,幾個涼亭聚集大量登山者,彷如一個小鎮。時間正值中午,不少旅者正啟步登山,我們則等待揹伕的即席料理。有人飼養的牛與長尾獼猴(Macaca fascicularis,獼猴科)和平相處,獼猴更在牛的肛門尋找小食,而對人類則略會警戒。由於水源不足,揹伕得走遠一點取水,如果用上 100 分鐘才準備好午餐:白飯、炒菜、天貝、煎蛋和蝦餅,還有豐盛生果盤。
兩點鐘繼續行程。此時天色轉差,頭上的霧氣漸濃。依舊緩慢地攀升,地勢單調,周遭數量鬱寡的植物物種讓人有點納悶:只有單葉的豬屎豆屬(Crotalaria sp.,蝶形花科)和香港常見的毛菍(Melastoma sanguineum,野牡丹科)的算是叫人眼前一亮的開花植物。右方乾涸的溪流出現大落差,雨季時想必是一個大瀑布,沖去表土,剩下灰色、由溶岩形成的澗床。放目下游,河谷有如大裂谷一樣,河岸不是日積月累雕琢形成,而是水流沖刷崩塌而成。山坡開着香港常見的竹葉蘭(Arundina graminifolia,蘭科),卻是全白個體的群落。走過一道石屎橋後,山徑開始較大幅度的爬升。
路上依然是粉塵般的細砂,全身上下鋪着一層粉。來到一個簡單的涼亭,稍微休息便繼續上路。幾棵開着紫色花的南美馬鞭草(Verbena bonariensis,馬鞭草科),竟然是外來植物,一如其名,產於南美洲。旁邊澗谷長着幾米高的樹,高度剛好不過河岸頂,其中一株枝幹上長着石斛(Dendrobium sp.,蘭科)。經過 Pos 3,路上加添大石,整塊石佈滿泥塵,是一段無甚景觀的路段。Pos 4 稱為 Cemara Siu,不知為何 Adi 好似對這個地名很興奮。四圍疏落地長着木麻黃科(Casuarinaceae)植物,感覺如浪茄海邊那些植林。持續不斷的泥塵爬升,不困難卻叫人氣促莫明,原來我們已經爬升約 1,000 米,難怪如此。山徑兩邊漸見陡峭,深不見底,然後山脊越來越窄,前方有斷崖橫亙,厚薄相夾的地層,訴說着火山噴發的歷史。抹上一層粉末也難以遮蓋其可愛小藍花的爪哇琉璃草(Cynoglossum javanicum,紫草科),正處於盛開狀態。
一條鐵梯突破斷崖,最後一段上坡便抵營地。此時開始落雨。長尾獼猴四處奔跑,好奇地看着我們苦苦的前行。山徑最後變得平緩,來到林賈利山以北的一條平坦山脊。所有旅者皆在此休息,可以說是林賈利山基地營(Rinjani Base Camp)。時值五點九,比預計抵達時間早了十五分鐘。走進營帳中,才不過一分鐘,忽然下起大雨,這是多麼的幸運!等待晚飯之際,大雨令我們困於營中,倦意襲來,索性吹漲枕頭,倒頭就睡;外帳拉鍊損壞,漸夜吹送的冷風將我喚醒。雨水未停,雲層卻漸漸上升,在雲底與山稜之間,正上映着火紅的日落。晚上七點半,停雨,也是晚飯時間:咖喱湯、烚蛋、天貝粒、雞塊、蔬菜與白飯。咖喱湯令人相當容易入口,也是讓我們補充體力以應付明日登頂的好食物。飯後,欣賞觀漫天星光,還有那隱約可見的銀河。山下村落燈火通明,山上的營帳也透着微光。八點半,已經到了應該入睡的時間。明日預定早上兩點出發登頂;經過今日爬升 1,500 米,明日再攀升 1,100 米到頂峰,似乎是一個不得了的腳力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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